耐奥祖眨了眨眼。他提出请求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段沉默,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然后那个声音又同时在他耳中和脑海里响起,仍然圆滑无比,甜似蜜糖。
“说吧,如果你配,我自会回答你。”
耐奥祖的嘴巴突然干涩起来,不知如何组织词句。他定了定神,勉力开口。“伟主大人……您可有能让我等称呼的名字?”
一声轻笑,耐奥祖全身战栗。“呵,这真是再简单不过的恩惠。不错,我有一个名字。你可以叫我……基尔加丹。”
第九章
我的众多同龄人,都更愿永远也不要提起那段历史——我想,这很容易理解。让那段历史就那么悄然湮没,轻轻滑进时间的湖水中,直到水面再看不到一丝涟漪,没有任何人能知道湖底藏着怎样的耻辱。是的,耻辱——我也感受到同样的耻辱,尽管那一切发生时,我还没有出生。但,我从德雷克塔尔的脸上看到了,当他用颤抖的语调复述这段故事的时候;我从奥格瑞姆?毁灭之锤的身上看到了,看到了它给他带来的沉重负担;而格罗姆?地狱咆哮,先是朋友,再是背叛者,最后又成为朋友的人,正是被它所毁灭。
但,假装它没有发生,也就代表着忘记它给我们带来的一切可怕的后果;也就代表着,我们把自己变成了受害者,拒绝承认自己亲身参与了自己的毁灭。是我们兽人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我们自己走上了这条道路,直到一切都太迟,直到我们再也无法回头。然而,因为我们曾经那样选择过,知道那条黑暗耻辱的路尽头是什么,所以,现在,我们有了不去走上错误道路的机会。
也正是为此,我希望听到那些一步一步走上那条几乎导致我们整个种族毁灭的道路上的人所说的话。我要弄清楚,他们走出每一步的理由,我要知道为什么那些所作所为看起来都是那么合理,那么美妙,那么正确。
我要了解这些,为了当我再看到同样的迹象时,能认出那下面隐藏的危险。
人类有两句警语,其中的智慧是无可比拟的。
第一句是:“不从历史中吸取教训者,必将重演历史。”
第二句则是……“了解你的敌人。”
雷斯特兰犹犹豫豫地走近时,维伦正在深深地冥想。他坐在卡拉波神殿正中的庭院里,并非在那矩形水池四周舒适的椅子上,而是直接坐在冰冷的硬石地上。空气中充满了繁茂花园中开花灌木的气味,池水旋转着轻声细语,树叶也在微风中沙沙摆动。这是一片祥和的景象,然而维伦却毫不留意,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德莱尼人和纳鲁互相信任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了。那些光辉的、几乎没有固体形态的存在,起初是艾瑞达被流放者们的看护者,接着是良师,再接下来又成了益友。他们一直一起旅行,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世界。每一次,当曼阿瑞发现他们的所在,都是纳鲁——特别是那个自称为克乌雷的纳鲁——帮助德莱尼人逃跑。而每一次,基尔加丹和那些曾经是艾瑞达人的怪物们,都离抓到他们更近一步……每一次,维伦和他的人民不得不为了拯救自己而离开某个世界的时候,他都悲伤不已,因为他知道,他们留在身后的任何生物都会像艾瑞达人一样被永远改变。基尔加丹一向热衷于让更多人加入他为他的主人萨格拉斯所创造的军团,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人眩
克乌雷和维伦一样悲伤。但它在维伦的脑海中对他说话,说基尔加丹、阿克蒙德和萨格拉斯摧毁另外某个世界,也只需要相同的时间;所有的世界,所有的生物,所有的种族,在萨格拉斯的眼里都是平等的——他们的作用,全部只是在鲜血与烈火的可怖盛宴中被彻底消灭。维伦若是死在他曾经最好的朋友手上,更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拯救不了任何人;只有他活着,也许某天,才会出现一丝希望。
“这是为什么?”维伦曾经发怒过一次,对着纳鲁吼叫。“我的生命究竟是哪点比他们的重要,比他们的有价值?”
我们的集结很缓慢,克乌雷应道。但集结仍在继续。宇宙中还有其他像我一样的纳鲁,在与年轻的种族接触。当他们准备好了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召集到一起。萨格拉斯最终会倒在那些始终坚信宇宙的永久平衡,坚信真、善与和谐的人的信念之下。
维伦别无选择。若不相信这个已经成为挚友的存在,便只有背弃那些信任他的人,成为曼阿瑞一途。他选择了相信。
但,现在,他很迷惑。兽人近来开始攻击单独行动的狩猎队,并且,似乎没有任何原由。震惊的守卫们也说不出任何反常的情况。可至今已经有三个狩猎队惨遭杀戮,无一生还。雷斯特兰检查过事发地点后回报,遇难者们并不是简简单单地被杀死……而是被残忍地屠戮。
所以维伦来到了神殿,这座德莱尼人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里建造的神殿。在这里,在四块阿塔玛水晶的环绕下,他可以听到他老朋友微弱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动。但这次,直到现在,克乌雷还没有给他答案。
这次,如果事情有不对,他们肯定逃不掉了。因为……克乌雷快要死了。它送给他们的那艘飞船,二百年前,坠落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它就被禁锢在那容器里了……
“先知大人,”雷斯特兰道,声音柔软而疲倦。“又有一次攻击发生了。”
维伦缓缓睁开那双看过几万年风云变幻的眼睛,哀伤地凝视着他的朋友。“我知道。”他说。“我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