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萨斯朝他看了一会,然后耸耸肩转向吉安娜,搜寻着她的目光。一时间,就在那转瞬之间,他看起来回归了自我,极端认真、年轻、略为有些惊恐。
“吉安娜?”
短短几个字包含了千言万语,这既是询问,又是请求。她凝视着他,好像被毒蛇吓呆的鸟儿一般。阿尔萨斯朝她伸出一只戴着护甲的手,她凝视了片刻,回想那只手曾一次次温柔地将她搂在怀中,给她爱抚,闪耀着圣光治愈伤者。
然而她不能握住这只手。
“对不起,阿尔萨斯。我不能眼看着你这么做。”
他的脸上没有面罩遮挡,没有冰凉的金属仁慈地遮掩他的痛楚。他震惊和不敢相信的表情让她不敢再多看一眼。她深吸一口气,两眼充盈着泪水,转向乌瑟尔寻求他的同情和支持。乌瑟尔伸手扶她上马,而她剧烈颤抖着伏在马背上,心中感激他此刻的镇定与沉着。乌瑟尔也上了马,两人拉动缰绳,开始远离这场可怕经历中最为恐怖的一幕。
“吉安娜?”阿尔萨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闭上眼睛泪流满面。“对不起,”她悄声重复道:“实在对不起。”
“吉安娜?……吉安娜1
她背弃了他。
他简直不敢相信。好一会儿,他只是愣愣地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她怎么能就这么抛下他?她了解他,比世上任何人都更了解他,甚至比他更了解自己。她总能理解他。他的思维突然回溯到他们成为爱侣的那夜。先是沐浴在橘红色的火光中,接下来是清冷的蓝月光。他搂着她,请求道。
不要拒绝我,吉安娜。永远别拒绝我。
永远不会,阿尔萨斯。永远。
哦,是的。那个神奇的时刻,这些神奇的话语。而今全都反了过来。她真的就这么做了……拒绝了他,然后背叛了他。该死,换作是她也会同意的,在她被瘟疫扭曲,成为一切善良、纯真、自然事物的敌人之前被干净利落地杀死。
她把他独自抛下了。就算一刀捅进他的肚子,也不会比这更为痛苦。
一个想法突然浮生,短暂、闪耀而又尖锐:她是对的呢?
不,不,不可能。要是她是对的,他就会成为一场大屠杀的凶手。而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知道不是。
他摇摇头想要摆脱这令人眩晕的恐怖,舔着突然有些发干的嘴唇,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士兵跟着乌瑟尔离开了。很多……说实话,太多了。剩下这点人能拿下这座城市吗?
“殿下,蒙您恩许,”法理克说,“我……呃……我宁可被砍成一千块也不愿被转化成亡灵中的一员。”
士兵们窃窃私语表示赞同,阿尔萨斯也振奋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战锤。“我们并不乐于去这么做,”他说,“只是出于严酷的现实。只是为了以最小的伤亡代价,在此铲除瘟疫。高墙之内,那些人已经注定要死去。我们深知这一点,所以哪怕他们没死,也必须迅速而干脆地杀死他们,不能再等瘟疫对我们做同样的事。”他依次看过每一个人,这些士兵们没有逃避自己的责任。“必须杀掉他们,毁掉他们的住宅,以免那些我们来不及挽救的人躲藏其中。”他的手下理解地点点头,握紧自己的武器。“这场战斗既不伟大也不光荣。它是丑陋的、痛苦的。事有不得已而为之,对此我衷心感到惋惜。但我也完全明白,我们必须这么做。”
“为了圣光1他高喊着举起战锤。士兵们举起武器,应声附和。阿尔萨斯转向城门,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直冲了进去。
对付那些复生的死者很容易。它们是敌人;不再是人类,而是生前的邪恶倒影。砸碎它们的头骨、砍掉它们的脑袋并不比干掉一头凶暴的野兽更为艰难。
但是其他的人??他们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看着他的王子,起初是困惑,接下来则是恐惧。一开始,大多数人甚至没去拿起武器;他们认识这徽章,知道这些前来夺命的士兵本该是要保护他们的。他们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该死。当阿尔萨斯击倒第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因疼痛而紧缩。这是个年轻人,几乎刚过青春期。他棕色的眼睛不解地望着阿尔萨斯,开口问道。“大人,为何??”阿尔萨斯吼叫起来,既是为了不得已而为之的痛苦,也参杂着别的因素。他一锤砸上那个男孩的胸膛,有些惘然地意识到战锤上不再闪耀着圣光。
也许圣光也因为这不得不做的可怕行为而悲痛。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悲泣,转身面对那个男孩的母亲。
一些斯坦索姆的市民开始反抗,他们根本无力对抗职业士兵和训练有素的圣骑士,但至少现在不是……用吉安娜的话来说,跟屠宰牲口没什么两样。现在自卫的本能缓解了那种可怕的感觉,让他们感到了一阵解脱。
“我已经等候多时了,年轻的王子。”
这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和脑海中颤抖着回响……除了……邪恶……没有词能够形容。克尔苏加德说过,一个恐惧魔王。黑暗的存在,黑暗的名号。“我是梅尔甘尼斯。”
阿尔萨斯心中涌起一阵喜悦,他是对的。梅尔甘尼斯就在这,他就是瘟疫的幕后主使。阿尔萨斯的手下也听到了,他们转身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就在这时,一间藏着居民的房舍突然大门张开,一群丧尸从里面冲了出来,身体上带着绿色的病态光晕。
“如你所见,你的人民现在是我的了。
我会挨家挨户转化整座城市,直到生命之火永远熄灭。”梅尔甘尼斯笑了起来,他令人不安的声音阴沉刺耳。